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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养浩与“济南八景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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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长风

若论济南本籍作家,在中国文学史上地位最尊崇者,无疑是宋代李清照与辛弃疾,然论描述家乡风景最优秀者,则非元代著名文学家、政治家张养浩莫属。他写济南风景的作品落笔之早、体裁之多、范围之广、数量之大、质量之高、影响之深远,综合来看,古今无人能及。

“济南八景”又称“历下八景”“历城八景”,约产生于元末明初,依次为“锦屏春晓”“趵突腾空”“鹊华烟雨”“明湖泛舟”“佛山赏菊”“白云雪霁”“会波晚照”“历下秋风”。虽然在张养浩生活的元代前中期还没有“济南八景”这一说法,但是他对其中七景都分别有精彩的记述题咏,并为乡人传诵,故当年“济南八景”的选定,应与张养浩及其相关诗文的影响力是分不开的,乃至如今我们谈论“济南八景”仍然不能不引述张养浩的诗文。

元刻本《张文忠公文集》卷首载张养浩55岁画像

一 济南城东南有龙洞山(习称龙洞,又名禹登山),古人认为是济南城南诸山中风景最幽美处。明代崇祯六年(1633)编印的《历乘》记载:龙洞山“有锦屏崖”,“崖有‘锦屏春晓’四字”。崇祯十三年(1640)印行的《历城县志》记载:龙洞山“削壁崚嶒,丹碧掩映,有锦屏环列之状,故历下八景标曰‘锦屏春晓’”。锦屏崖,古时亦称锦屏山、锦屏峰、锦屏岩、翠屏岩、翠屏峰。

“锦屏春晓”四字是何时何人所书所刻?锦屏崖是因“锦屏春晓”而得名,还是“锦屏春晓”由锦屏崖而命名?据目前所见史料皆无法断定。但是有一点是可知的,即“锦屏春晓”无论名和实,在历代济南人的认知里,不限于仅指锦屏崖的春色,而是代指龙洞山这一景区,“龙洞红叶”更为古今济南人津津乐道。或许“佛山赏菊”和“历下秋风”已选入“济南八景”,故不能再选“龙洞红叶”,而以“锦屏春晓”代表龙洞山和济南的春色了。

龙洞山因峰奇壑幽,藏风聚水,又有龙潭与龙祠,至晚自宋代即成为祷雨、游览胜地。流传至今的诗文中,最早描述龙洞风物的诗歌是元代张泰亨、刘敏中、赵孟頫的作品,而最早的游记则是张养浩于延祐四年(1317)撰写的《游龙洞山记》。这篇游记长560余字(不同版本略有差异),首句写道:“历下多名山水,龙洞为尤胜。”这就为龙洞在“济南八景”中的位置定下了基调。随后又写道:龙洞山“其前,层峰云矗,曰锦屏,曰独秀,曰三秀,释家者流居之。由锦屏抵佛刹,山巉岩环合,飞鸟劣(仅仅。笔者注)及其半。”这是“锦屏”一名在流传至今的诗文里的最早记述。

《游龙洞山记》主要讲述了他与同游者在黑暗中钻越龙洞的惊状和窘态,写得生动有趣,甚至耸人听闻,明代著名文学家、浙江人王思任《游历下诸胜记》即写道:“元张养浩龙洞记画凶刻险,涕中带笑也。”

《游龙洞山记》引得众多后来者读此文而生向往之心。如明嘉靖四十一年(1659)山东右布政使亢思谦因“见张文忠公记游龙洞濒殆,甚心骇焉”,乃于九月十三日偕六位同仁往探,归而秉烛作《游龙洞记》。清顺治十六年(1659)五月,山东提学使施闰章亦作《游龙洞山记》,其中记述了对张养浩记的深刻印象。

在济南的七十二名泉中,趵突泉名列第一。其平地上涌数尺,状若鼎沸,声如雷鸣,故曰“趵突腾空”。“趵突腾空”在济南名胜中最为奇特,世所罕匹,为什么置于“锦屏春晓”之后?山为水之源,有山才有水,故古人凡言“山水”,顺序多按先山后水。

观澜亭 陈希军摄

在历代吟诵趵突泉的诗篇里,名列前三的应是三首七律,北宋著名文学家、史学家曾巩任齐州(今济南)知州时写的《趵突泉》,元代著名艺术家、文学家赵孟頫于至元二十九年(1292)至元贞元年(1295),任同知济南路总管府事时写的《趵突泉》,张养浩于至治元年(1321)辞去参议中书省事之职,由京返乡后写的《趵突泉》。

曾巩的《趵突泉》是第一次将“趵突泉”三字写入诗篇(包括诗题),赵孟頫的《趵突泉》以气势奇肆之诗写出气势沉雄之泉,后世于泉上和其韵者无数。张养浩的《趵突泉》与曾、赵比,不遑多让,各有千秋。特别是其首联“绕栏惊视重徘徊,流水缘何自作堆”和尾联 “每过尘怀为潇洒,斜阳欲没未能回”,刻画了张养浩身为济南人常来泉上,每次仍然流连不舍的情状。

如今趵突泉边,其东‌望鹤亭前悬挂着曾巩《趵突泉》“滋荣冬茹温常早,润泽春茶味更真”的联语,其北‌泺源堂前悬挂着赵孟頫《趵突泉》“云雾润蒸华不注,波涛声震大明湖”的联语,其西观澜亭前则悬挂着张养浩《趵突泉》“三尺不消平地雪,四时常吼半空雷”的联语(惜联板上“常”写作“尝”,“空”写作“天”,与传世的张养浩诗文集不一致),无论从诗作论,还是从景观论,皆可以“三足鼎立”称之。

张养浩还作有一首长18句的五言古诗《趵突泉》。为趵突泉写两首诗,这在张养浩之前未曾见,或因张养浩是济南人而所致吧?诗中“奇观天下无,每过烦襟清”,“孰知一脉许,而与天地并。因之有真悟,日晏忘濯缨”等句,道出了趵突泉神奇、壮伟、永恒给予诗人心灵难以平息和无从言说的震撼。

济南城北有大大小小十余座山峰,其中最高的两座是华山与鹊山,一东一西,呈呼应之姿。明崇祯《历城县志》言:济南“北方之镇,鹊华并峙,每当阴云之际,两山连亘,烟雾环萦,若有若无,若离若合,凭高远望,可入画图,虽单椒浮黛,削壁涵青,各著灵异,乃昔人合标其胜曰‘鹊华烟雨’”。

“鹊”“华”连称始于金代。在金元时代,对鹊华景色最为钟爱且描述最多的,是辞官归乡后居住在济南城北云庄别墅(位于今天桥区北园街道柳云社区)的张养浩。

笔者遍阅现存张养浩诗文曲赋,找到整整20处“华鹊”“鹊华”“华与鹊”。华山在云庄别墅东北,鹊山在其西北。张养浩把云庄别墅称作“华鹊村”“鹊华庄”“鹊华之云庄”,把其地称作“鹊华邦”,称自己“退居鹊华山中”。他在《翠阴亭漫兴(十首)》之八写道:“两峰华鹊奠西东,老子幽居政在中。可是天公相爱甚,预为陈设待衰翁。”政,通“正”。在《池上》诗中写道:“笑呼华与鹊,听我绰然诗。”

对“鹊华烟雨”,张养浩也曾写到。至元二十五年(1288),张养浩19岁,作《白云楼赋》云:“翼截华鹊之烟雨,背摩霄汉之日星。”在张养浩之前,“鹊华烟雨”一语已出现在画家诗人笔下,由此可知“鹊华烟雨”意象这时已为济南读书人广泛知晓与认可。

北魏时的大明湖位于济南古城以西。今位于明清古城北部的大明湖,北魏称历水陂,唐代称莲子湖,宋代称西湖,金代以后方称作大明湖。

据目前所见文献,最早在诗里写到大明湖泛舟的是宋代曾巩,“漾舟明湖上,清镜照衰颜”(《西湖二月二十二日》)、“常时泛西湖,已觉烟水永”(《北湖》)、“烟波与客同樽酒,风月全家上采舟”(《百花台》)、“虹腰隐隐松桥出,鹢首峨峨画舫行”(《西湖纳凉》)、“荷芰东西鱼映叶,樵舟朝暮客乘风”(《雨后环波亭次韵四首·次绾得风字韵》)。

最早将写“泛舟”与“大明湖”两词连写的,是著名文学家、太原人元好问作于蒙古太宗七年(1235)的诗《泛舟大明湖(待杜子不至)》。而把“(大)明湖泛舟”作为济南的主要景致之一,且以此词序加以命名、作为诗题而反复吟咏者,则是张养浩。张养浩以《大明湖泛舟》为题作有五言古诗、七言绝句和散曲各一首。在五古《大明湖泛舟》写道:“俯视乱山影,与树相参差。”“佛山倒影”(也称“南山倒影”)自古以来亦为大明湖上一著名景观,言由北岸望去,城南千佛诸山倒映湖中。写从船中俯见“佛山倒影”,张养浩应是第一人。

除此之外,他还有“兰舟摇碎泺湖(指大明湖。笔者注)烟”(《留别乡里诸友》)、“大明湖摇画舫”(《寨儿令·辞参议还家,连次乡会十余日,故赋此》)等句。

蒙古太宗八年(1236),山东行尚书省兼兵马都元帅、知济南府事张荣,见战乱平息,将官署由章丘水寨迁回济南城,府邸建在珍珠泉上。蒙古宪宗四年(1254)其孙张宏袭职。泉畔白云楼或是张氏祖孙共同建设,或是张荣去世后张宏建设,具体年份难以确定。

今人多说白云楼因建于白云泉上而得名,这并不准确。元代著名历史地理学家于钦在致和元年(1328)前后所著《齐乘》,录有金代济南名泉碑,所列七十二名泉中没有白云泉,在“北珍珠泉”后注曰“白云楼前”。明永乐二年(1404)来济任山东按察司佥事的晏璧作《七十二泉诗》,以七绝分咏各泉,亦没有白云泉,而其中的《北珍珠泉》写道:“白云楼下水溶溶,滴滴泉珠映日红。”由此可知白云楼是建在珍珠泉上。“白云泉”一名最早见于《大明一统志·济南府》,泉位于白云楼后。据其所在方位,似即是名泉碑上的“云楼泉”,后因白云楼而改名也未可知。

张养浩《白云楼赋》作于张宏去世的第二年,至元二十四年(1287),应是受张宏后人之邀入府,承意而作。这是目前所见关于白云楼最早的一篇诗文,也是仅存的元代诗文。今天所见明代相关诗文,除了晏璧的《北珍珠泉》,其余皆作于白云楼圮毁(不晚于天顺[1457-1464]年间)之后。因此这篇341字的《白云楼赋》,实为供后人了解和想象白云楼最珍贵的记述。否则,白云楼莫说对今人,即使对明代后期的济南人而言,也几如同一个传说。

其中“忆昔我公分符握节尹东方,声名遐迩流芳馨”,“不意有奸闯境,阖城万室无一宁。公乘疾传出闻上,乱臣必讨存诸经。雄兵一夕自天至,纵馀渠帅独典刑”,“惜余才疏生晚后,机会不及奋笔为拟燕然铭”等句,所言之事是:蒙古中统三年(1262)张宏时任济南府行军万户,江淮大都督、益都(今山东青州一带)行省李璮反叛,率兵进占济南,张宏与其祖张荣疾赴京师告变,半路上张宏受命作为征讨大军前导杀回济南,事变平定后,张宏以功升大都督。“燕然铭”此指歌颂战功的文字。

清乾隆《历城县志》全文抄录《白云楼赋》,在按语里简述上述史实后写道:“玩赋内‘忆昔我公分符握节尹东方’等语,白云楼盖宏之楼也。”根据《白云楼赋》撰作的时间、描述的史实、表达的感情、所用的言辞及呈现的语气,赋中所赞“我公”与刚刚去世的张宏无疑更贴合,因此白云楼极有可能是张宏主持建设的。在没有其他文献证据的情况下,从《白云楼赋》中寻求的内证尤为重要。

此赋极尽笔墨描写形容白云楼仰视之伟姿、登眺之美景,“括万象于宏敞,飞四阿(四个楼角。笔者注)与鸿冥”,像老蜃喷吐五色云雾,凝结而成形;又像大鹏等待万里长风,雄踞而不飞。登楼远眺,恍游仙庭;凭栏俯视,惊魂四散。“上有浮云容与卧苍狗,下有惊湍澎湃奔流霆”。

其楼其境春秋晴雨皆宜游赏,只不过“济南八景”的选定者,将“白云雪霁” 作为济南冬景的代表罢了。

大明湖北岸的济南北城门为湖水外流之门,名“北水门”。北水门上的城楼名“会波楼”(明清时也写“汇波楼”,1982年将此作为正式名称),今所见最早的记载是元代文学家张之翰于至元十五年到十八年(1278-1281)任济南提刑经历时所作的《会波楼赋》,以及他的《三月二十二日同诸公泛舟水门外》诗,其中有句“何处春盘正好行,会波楼外雨新晴”。

清末大明湖北岸的会波楼、南丰祠、晏公台(自右至左)

会波楼的建造时间,流传至今的文献中未见记载,幸而有张养浩于泰定元年(1324)所写的《重修会波楼记》,可据此并结合其他史料来推测。记文说往年“尝一增葺”(根据文意,似是唯一的一次),“距兹殆三纪周矣”。“殆”是将近的意思,“三纪周”则是指36年。由此可知上一次增建修葺的时间,大致是至元二十五年(1288)。元朝建立于元世祖至元八年(1271)十一月,会波楼建造时间肯定在这之前,应在金朝已经覆亡而元朝尚未建立的蒙古时期。

金代末年,因连年战乱,济南城墙与官廨民庐皆遭到严重破坏,蒙古太宗八年(1236),济南兵马钤辖张迪奉山东行尚书省兼兵马都元帅、知济南府事张荣之命,主持修缮城池完毕,会波楼当随城墙一并建造。元朝建立在其35年之后,“尝一增葺”约在51年之后,张养浩作《重修会波楼记》则在88年之后。

张养浩还以会波楼为题写有五古《登会波楼》、七律《登会波楼》《同乡友宴会波楼》、散曲《殿前欢·登会波楼》,古今以这么多诗文体裁写会波楼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人。特别是七律《登会波楼》“何处登临思不穷,城楼高倚半天风。鸟飞云锦千层外,人在丹青万幅中。景物相夸春亘野,古今皆梦水连空。浓妆淡抹坡仙句,独许西湖恐未公”,尤为济南人世代传唱。

张养浩在《同乡友宴会波楼》一诗中写到会波楼上观赏晚景,“落日青山万马来”。“万马来”形容经夕照勾勒,群山的轮廓如万马奔腾之姿。然这是张养浩借用前贤元好问《颍亭》诗的成句。会波楼赏景晨昏皆宜,因有“锦屏春晓”既代表济南之春,也代表济南之晨,与之对应则以“会波晚照”代表济南之日暮苍山、落霞平湖。清康熙年间有人如此解说“会波晚照”:“每当斜阳返照,湖光潋滟,树影玲珑,且佛山之气遥接眉目,故学人多游于此焉。”(见国家图书馆藏清代无名氏手抄本,国图为之拟书题《历城名胜诗钞》)。“佛山之气遥接眉目”与“落日青山万马来”有不谋而合之妙。

明崇祯《历城县志》载:“历下亭,《齐乘》曰:‘府城驿邸内历山台上,面山背湖,实为绝胜。少陵有《陪李北海宴历下亭》诗。’昔人标景为‘历下秋风’。今按驿、台俱废,父老相传,亭址在今贡院后。”

张养浩《归田类稿》书影

济南今城区西周时有城邑名“历下”,故后人习以“历下”指称历城县(济南府治)或济南府,那么“历下秋风”为什么不称“历亭秋风”呢?应是前面的“白云雪霁”“会波晚照”皆无“楼”字,与之相一致。不过这容易让人误解,须加以解释。历下亭约自明宣德年间(1426-1435)颓坏,至清康熙三十二年(1693)山东盐运使李兴祖重修,其间200多年是不存在的,于是人们有意无意地将“历下秋风”改在济南城南门——历山门。如济南人华广生于清嘉庆九年(1804)编就的民间小曲集《白雪遗音》,其卷一“马头调”《济南八景》有句:“历下秋风,别有一天,只在南门间。”若是“历亭秋风”就不那么好挪移了。

历下亭因杜甫在此吟诗后世奉为名迹,可称济南千古第一人文胜地,那么“历下秋风”为什么列于“白云雪霁”“会波晚照”之后呢?应是八景选定者认为排序无须完全按照四季之先后,以“春”开头,则以与之对应的“秋”结尾为佳。不过对此后人并非全都认同,前述《历城名胜诗钞》的清代抄写者,就将冬景之“白云雪霁”移到“历下秋风”之后。

元好问于蒙古太宗七年(1235)来济南访友,在《济南行记》写道:“至济南,辅之与同官权国器置酒历下亭故基。此亭在府宅之后,自周齐以来有之。”在《历下亭怀古,分韵得南字》写道:“劫火土一丘,树老草不芟。”

元代历下亭得以复建。至治元年(1321)六月,时年52岁的张养浩辞官回到家乡后,即写七律《登历下亭》:“僮年尝记此游遨,邂逅重来感二毛。翠绕轩窗山陆续,玉萦城郭水周遭。风烟谁道江南好,人物都传海右高。怪底登临诗兴浅,鹊华曾见谪仙豪。”诗之颈联亦为吟赞济南的传世名句。

此后几年间,张养浩又作五古《和元亨之佥事登历下亭韵》,凡42句,这是历下亭在清康熙三十二年(1693)重建之前,最长的一首以历下亭为题的诗了。其中写道:“漾漾东冈陂,历历北山道。于何浣烦缨,胜处喜同到。有亭翼穹窿,揭以历下号。衰龄怜危攀,未免扶且导”,“凭栏身世忘,群景信天造”,“天舆(即天地,笔者注)几今古,依旧泺湖隩”,“盘飱留众宾,孰谓少陵傲”。

由张养浩这首五古以及于钦《齐乘》可知,元代历下亭仍建于宋代旧址,位于一高冈上,在大明湖南岸偏西,宋代州署之侧、金代府署之后、元代府城驿邸内,今大明湖路山东省政府北门一带。冈之北侧循径可登,其上轩窗敞亮,以供游赏宴饮。

明代末年《历乘》记载:“大佛山,城南五里,上有文笔峰,下有甘露泉,八景所谓‘佛山赏菊’者,此也。”关于“济南八景”,张养浩唯没有写到“佛山赏菊”所在地大佛山(清代至今多称佛慧山),其实这也没有可奇怪的,虽然北宋时山中有佛慧寺,崖壁雕有巨大的佛头,李格非居乡时曾来游玩,但是金元时佛慧寺已遭废弃,从金元两代诗文里甚至找不到一篇写大佛山、佛慧寺的诗文。元代李止于后至元六年(1340)作《游函山西峪记》,文中列举“吾乡济南之可游者”为鹊山、华山、龙洞、千佛山和玉函山,可见至那时大佛山或还不是游踪纷至之地。张养浩也没有写过关于千佛山、玉函山的诗文,没有写过登鹊山的诗文,虽然有一首《游华不注》的七律,看其内容,可知并未攀上危顶,倒是乘船而归。张养浩辞官返乡后年岁已老,此时应有心眺远而无力登高了吧。这也许可算是“济南八景”之说出自张养浩身后的一个佐证。

除了前面提到的诗文,张养浩还有一首散曲不能不提,《寨儿令·辞参议还家,连次乡会十余日,故赋此》,里面竟写到“济南八景”中的四处景点:“离省堂,到家乡,正荷花烂开云锦香。游玩秋光,朋友相将,日日大筵张。会波楼醉墨淋浪,历下亭金缕悠扬,大明湖摇画舫,华不注倒壶觞。这几场,忙杀柘枝娘。”

济南张养浩纪念馆内张公塑像 周长风摄

张养浩任礼部侍郎时曾出使江南半年,作词百余首,辑为一编,名《江湖长短句》。时已因老病归田的乡前辈刘敏中,在为其所作序言《引》中写道:“宏才博学,必待山川之胜有以激于中,而后肆于外;山川之胜,亦必待名章巨笔有以尽其真,而后播于远。然则是编之出,固非偶然矣,其永于传盖无疑。”

可惜《江湖长短句》并未如刘敏中所言“永于传”,后来还是散佚了。幸运的是张养浩颂赞家乡“山川之胜”,包括上面提到写“济南八景”的,以及写金线泉、五龙潭、舜祠、紫金山、标山的“名章巨笔”,将“永于传”,如石蕴之玉、水含之珠,光耀千秋,令济南山辉川媚。